掌舵在船尾悠悠晃着竹竿，小船在河里缓缓地行，泛起的涟漪慢慢地荡，开出阵阵悠闲。
青渊从船身的布篷里探出头，向一边的岸上看去。
“这里不同江河，河道狭窄，小心等下和桥洞碰上。”坐在船内的顾赏华好意提醒。
青渊缩回了脑袋，见顾赏华却是在船舱内闭目养神。也是，他可是墨荷山上的仙师，闭着眼睛也能知晓周围一切这件事，也算不上有什么好稀奇。
只是有一点令青渊疑惑：“顾赏华，你说这里的河道为什么会这么小呢？你看，河岸周围都是青石板，和我们那儿一点也不同呢！”
“因为这里的河道乃是集结百姓之力方成，非是天然。”
得到了回答，青渊深深地点了点头。原来，这是用人力挖成的河道。
自离开墨荷山开始，青渊的见闻越发增长。跟在顾赏华身边的这十五年，世人所谓的神迹在她的眼中实属平常，反而是自人力经由漫长时间堆积而成的，更令青渊由衷震惊和感慨。
墨荷山方圆百里，水流皆是湍急，这里的水却如同静止，此等环境下，将人养得温和宁静，与一路而来所见民风粗犷大不相同。
青渊很喜欢这些温和宁静，也就静坐在船篷前端，看着两岸的人来人往。
静水浅绿，船划过带起涟漪，无激荡，只余缓缓。
青渊的心也如这水波同样，缓缓地，无杂物。虽早知天广地阔，却不知天地间有此无波澜处。她回过头再看了一眼顾赏华，忽然觉得自家仙师和水乡十分合衬，两景相融，何其相得益彰。
她开口道：“顾赏华，咱们把家安在这儿，你觉得怎样？”
顾赏华阖起的双眼睁开，看向青渊，只说了两个字：“胡闹。”
青渊略带失望着托腮道：“就知道你不肯，其实这里也很美，就是不知道灵气如何。”
顾赏华道：“修行之处本就该远离尘世，你若喜欢此处，留下也无妨。”
青渊听他这么一说，当即慌了起来：“不不不！墨荷山最好！纵然……这里也确实不错。”
青渊不敢再说下去，就怕他真的会将她丢在这里不管了。虽然她有手有脚有谋生的手段，但墨荷山毕竟是她的家，她也不想有家不能回。
她看向顾赏华，想要从他的神情里看出点什么。
但顾赏华何时何地都是冷着一张脸，她又能看出些什么来？
从小到大，她虽然一直都和顾赏华在一起，陪他看日出日落，看他研究仙术仙法，看他打坐，看他转换天地于一瞬。
但，她还是不了解他。
就算两人同在墨荷山上住了十五年这么久。
这些年来因为散养的缘故，她觉得，自己和这位仙师越来越远。小的时候还好说，毕竟小孩子都粘人，这世上就没有不粘人的小孩。但小孩玩性这么重，又怎么可能想写要仔细去了解一个人？
而随着时间的递增，青渊长大，她的人生也开始发挥散养的优势——不断往外跑，不断认识新的景色和人物，就此，顾赏华也就被落在了旧时光，她对他的印象不变，只知道他是冷面仙师，极为严肃。
她觉得这样的顾赏华有些不对劲。
明明是一个风光霁月的人，怎么个性就这么冷呢？
青渊看着船舱内打坐的仙师，闷闷地托起了腮帮子。
日中，午时的时候。
两人来到了目的地，是处茶棚。
仙师配茶棚，蓬荜生辉。
就算已经换上了寻常人的粗布麻衣，都掩盖不住这一种白玉一样的气质。
“等你很久了。”
桌对面的人对这位刚坐下的仙师道。
这人青渊见过他，在墨荷山上。
一年前的秋天，这个人曾经来过墨荷山。
他与仙师相谈甚欢，从白日聊到星悬满空的黑夜，如此，一直聊了整整三天。就连对方离去的那天，仙师都是带着朗朗的笑意相送，并不住地道：“一定！一定。”
在两人再次见面的现在，青渊总算是明白仙师口中的“一定”指的是什么。
“是呀，我还带了帮手过来。”
“青渊，你也坐吧。”
青渊得令，坐在了八仙桌的一侧，左边是仙师，右边也是一位不俗的男子，在路过的路人眼里，有美男相伴，这姑娘简直就是赚大发了。
“这位是你收得弟子吗？才半年不见，又长高了不少。”
面对这种笑嘻嘻的评价，青渊根本就感觉不到有什么好意，就算对方长得好看，她免不得想和他拉开一点距离。
于是她往顾赏华的身边，挪了挪。
“她还没拜师入门，尚不是我的弟子，不过我也教授了一些法术，她能帮得上你们。”顾赏华解释道。
那人捏着下巴认真打量青渊，正从她散发出来的气质来衡量她的修为。
于是，他对青渊道：“你……翻个跟斗能有十万八千里吗？”
青渊一听，疑惑着皱起了眉头，这人是在戏耍她吧？
对方依旧在打量她，又没再说话，青渊只好看向仙师顾赏华。
顾赏华笑道：“凌远兄，你还是莫要开玩笑了。”
凌远却道：“你看看你，将小姑娘养得这么无趣，这可怎么能行！来，小姑娘跟我回陆山宗，陆山宗人又多又好玩，还能学厉害的法术，怎样，要不要跟我回去？”
青渊顿时摇头。
才刚见面没多久，她又怎么会跟他离开？再说这话说得虽然真诚但回味起来却只剩一个“怪”字，青渊警惕，当然不会听他胡扯。
“你会给我买好吃的吗？会带我去游历个山高水远见世面吗？回陆山宗有什么好玩？一定是进了宗门就再难出山，我才不被你拐了去。”
凌远一听，点了点头，对这小姑娘欣赏了起来：“倒是一机灵的小姑娘，既然你有这么高的要求，我也不拐你回陆山宗啦！还是天地好玩，对吧。”
青渊得意地昂起头，骄傲得像是孔雀一般：“当然！”
凌远见她对他说的“天地”感兴趣，也就端正坐了起来，顺势问道：“那抓妖，你有没有兴趣？”
